第十八章

莹，哪里有水龙头啊？”阿强问。

    “红房子里有。”

    阿强带着莹莹洗手去了。

    洗完手回来时，餐桌上放着一荤两素一汤，三杯橙汁，三双筷子，三个碗里各自盛着五六个饺子。

    “妈妈，你是魔术师。”青青笑咪咪地说。

    “哇，真香！”阿强嗅着鼻子。

    “肚子饿了，先吃几个饺子。”莹莹一手一双筷子递给阿强哥和青青。

    饺子不烫也不冷，真正好，荠菜肉馅的，鲜得眉毛都快掉了。

    “妈妈，太好吃了。”青青边狼吞虎咽边赞着。

    “哦，对了，阿强哥，要不要来点醋，记得你小时侯喜欢喝醋的。”莹莹问阿强哥。

    “好，我喜欢吃醋。”阿强哥正把一整个饺子送进嘴里，含糊不清地回答着。

    莹莹从餐车第二层拿了一瓶镇江陈醋和一个小碟子，倒了点醋放在阿强哥面前。

    “再喝点橙汁，吃点菜。”

    “妈妈，我要吃饭。”

    这小家伙真是渴了，饿了，吃掉了饺子，牛饮下一杯橙汁，这时又举起了碗要盛饭。

    莹莹接过青青递过来的饭碗，把电饭煲搬上桌，给青青盛了小半碗白米饭。

    “青青，先少吃点，呆会儿还有更好吃的哦。”莹莹对着女儿笑。

    “烧烤。”青青大声说。

    “青青，你比妈妈小时侯更聪明。”阿强爱抚地捏捏青青的小脸。

    “舅舅，你小时候就认识我妈妈吗？”青青疑惑了，从小就认识妈妈的舅舅，自己怎么就从来没有见过呢。

    “我和妈妈像你现在这么大时，我们玩得最开心了，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。”

    “舅舅，那后来是不是妈妈惹你生气了，然后你就不理睬妈妈了，不和妈妈好了，所以不来找妈妈了，所以我都没见过你。”小青青作着逻辑分析。

    “呵呵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。”

    阿强和莹莹都被青青逗笑着。

    “那舅舅，现在你和妈妈还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吗？”青青一本正经地问。

    “让你妈妈来回答这个问题，好吗？”

    “是，不是，现在我们是很好很好的兄妹，所以青青，妈妈让你叫舅舅，舅舅呢，就是妈妈的哥哥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和舅舅做很好很好的朋友，好吗？”

    “好好。”阿强有点苦笑。

    莹莹，我该如何才好呢？

    阿强哥，你什么都别说。

    为了缓和一下气氛，莹莹拿出烧烤炉、木花、小木块、打火机、木炭，三个人齐动手，引火烧烤，乐在其中。

    烤了一堆好吃的，太香了！

    阿强给莹莹和青青讲小时候在家乡看大人烤全羊，五岁时随母亲和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从内蒙古到了父亲所在的部队，在宁夏呆到父亲复员，一家人又回到了内蒙古。

    “伯伯和伯母身体好吗？”莹莹问。

    “我妈前年过世了，劳累了一辈子，拉扯大儿女，又领孙子孙女，等到儿孙都不用她操心该享享清福的时候，自己却积劳成疾，平时的小毛病不医治，最后酿成并发症，而作为医生的我也没有尽到责任，叫她来体检体检，可她总说忙啊，抽不出一点时间，小毛小病就扛着，年假我回家一趟，拖着她到家乡的医院去检查检查，给她配点药，平时从上海寄些药回去，有些慢性病像高血压等需要常年服药，自己要时常注意。大哥、小妹在家乡，可大哥太懦弱了，大嫂很蛮横，小妹自己也有一个家要照顾，二哥和我都在外地。我妈总说若要好，大做小，但她的心情总是不大好的，把气闷在肚子里。最后几个月的时间，好说歹说我要她住进上海的临终关怀医院，弥留之际还惦念着要我抓紧找对象，成家生子。”阿强很感伤。

    “那伯伯呢？”心太软的莹莹哽咽着。

    “他一个人在家乡，很孤单，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很想去看望看望他老人家，那么多年没见了，伯伯肯定认不出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等我休年假时，我们一起回去，好吗？再到宁夏去走走，多好啊！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莹莹一口答应。

    可莹莹想说，再带上青青，还有一个叫晶晶和另一个叫槿文的女孩子，可还是未曾说出口。

    阿强哥，你会不高兴甚至生气吗？

    莹莹，如果回到内蒙古你能叫父亲一声爸爸，那该有多好！他老人家该有多高兴，母亲在天之灵该有多安慰啊！

    莹莹，你说句心里话，你爱你的阿强哥吗？

    莹莹，为什么你好像刻意地在逃避，话里有话地阻止我要向你的表白呢？

    莹莹，你那样聪慧，你一定懂得我的心的。

    莹莹，知道你失去林枫不久，我能理解你的感受，但时间是一剂良药，我会等你。

    莹莹，既然命运让我们重逢，今后就让我来好好爱你，好好疼青青，让我们长相厮守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阿强哥，你在想什么呢？”莹莹的话让阿强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青青走到阿强背后，用一双小手悄悄蒙上了阿强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舅舅，妈妈给你吃个好东西。”这小鬼朝妈妈眨着大眼睛。

    莹莹从盘子里拿起一串烤好的肉串伸到阿强张开的嘴里。

    “真好吃！”阿强咂着嘴，“青青，那是什么东西这么好吃呀？”

    “舅舅，这是‘骨肉相连’。”

    “骨肉相连？这么好的名字。”阿强闻所未闻，“青青，是你给起的名吗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青青拿来了蒙住舅舅眼睛的手，“舅舅，你看，那是骨头，那是肉，骨头和肉相连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阿强睁开眼睛，嘴里咯叽咯叽咬着软骨头，一脸幸福的样子。

    天色已黄昏。

    虫鸣鸟叫，草地上蚱蜢在跳跃。

    “吃得好饱，我们去走走吧。”莹莹建议道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青青一手牵着妈妈，一手牵着舅舅，三个人在农庄里散着步。

    转过桃园，来到鲜花盛开的地方，很大的一个苗圃场。一大片玫瑰，大红的，粉色的，还有百合、康乃馨、满天星、太阳菊、菊花、兰花、变色梅、西洋彩凤仙、金边瑞香、虎舌红、鹤望兰、金候彩叶草、双色朱顶红、羽衣甘蓝等等，有怒放的、有含苞的，有未开的，万紫千红，那是一片花的海洋。

    莹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，阿强早被花香薰醉了，哪记得住那么多的花名呀？

    “舅舅，考考你，这是什么花？”小淘气青青指着一颗金边瑞香狡猾地笑着问阿强。

    “金候彩叶草。”阿强底气不足。

    “不对，不对。”青青直摇头，“再给你一次机会。”

    “虎舌红。”阿强瞎猜着。

    “不对，不对，是金边瑞香。”青青纠正着。

    “阿强哥，青青很厉害的，她呀，简直就是这里的小花匠，她认得这儿的一草一木一花，还知晓它们的习性。”莹莹插话道。

    “这一花多色和一株开多色花的品种我还是平生第一次看到呢。”阿强说，“今天我真是大开眼界了。”

    “随着消费水准的变化，单一色彩的常规花卉难以满足人们的观赏欲望了，而这种新稀花卉很受喜爱。”莹莹说，“现在看到越来越多的女子自己从花店里挑选点鲜花，回家插在花瓶里，装点一下居室，那是一种心情。”

    “你房间里的红玫瑰，就是这儿摘的。”阿强自嘲地笑，“莹莹，你现在天天都会是好心情吗？”

    “会，我正投在建设新农庄的激情中，我会把幸福农庄变得越来越风姿绰约。”莹莹非常自信。

    “现在的农庄已经让人留连了。”阿强不无虚言，“不过，莹莹，你和阿根娘两个人忙得过来吗？不要太累着自己了，身体要紧。”

    阿根娘是今天莹莹和阿强哥聊起之前的事时说起的，有幸福农庄的存在应该说感谢遇上了阿根娘，阿根娘这个称呼阿强早记在了心里。

    看着莹莹苗条的身影，但说起来比在瑞金医院的时候好多了，那时看着蒙在鼓里的莹莹没有一点血色的削尖的脸，阿强的心痛得像有刀子在割，现在，莹莹虽还是偏瘦，但她的精神状态是非常之好的，阿强但愿心中深深爱着的莹莹健健康康，开开心心。

    “对了，莹莹，今天怎么没有看见阿根娘呀？”

    “我让阿根娘休息两天，其实，我们不算累的，是慢调生活，平时田间的管理没有着急的，农忙的时候，我短时间请人，村上的乡亲非常乐意，可以说是一呼百应，他们聚在镇上的桥头等活，叫‘碰白皮’，有时候一天也等不到活，而且做的都是苦力，挣得也不多。我心肠太软，给的钱比他们干重体力活都多，所以他们总说有事的话叫他们哦。本来阿根娘我给她双休日，一个星期休息两天的，可她闲不住，做惯了的人叫她停下来，她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，她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，我总劝她不用这样的。她的勤劳朴实让我感动，我说，那如果有事就休息好了，这两天她妈病了，她去服侍了。”

    “都是好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正在网上招聘一名农艺师呢，请来经验丰富的农业专家，开辟水生蔬菜园。阿强哥，你看，那边是荷塘。”

    天上是一轮满月，别样的圆，特别的润。

    来到荷塘边，在这样的夜晚，会立即让人想到了《荷塘月色》这篇文章。

    “水生蔬菜有13个类别70多个品种，有的原本土生土长的水生蔬菜面临着灭绝的危险，我准备种水芹、茭白、水八仙、水蓊菜、豆瓣菜、蒲菜、水芋艿、高尔菜、荸荠、慈菇、莼菜、芡实。”莹莹继续说着。

    说得阿强如听天书一般，在这样一个满天灿烂的星光夜晚。

    “水生蔬菜需要大片浅水田，可以多品种的套种和轮种，特别的优点是不洒农药，这样可以为居民提供更多的时鲜绿色农产品了。”莹莹滔滔不绝。

    “阿强哥，刚才在大草坪上烧烤时说起伯伯，我有了一个新想法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新想法？”阿强问。

    “不知伯伯是否肯过来？”

    “如果你请他的话，他肯定乐意。”如果父亲能过来，阿强也求之不得呢，孤身远在内蒙古的父亲是自己心头的一块石头，如果父亲能来莹莹的农庄帮忙的话，这儿离上海不远，自己可以常来看望。

    “那我们下次去内蒙古去请他来做师傅。把湖边的大草坪当作是草原，搭五六个蒙古包，蒙古包内装上空调，伯伯教我们烤全羊。本来我就打算在湖边造一幢楼，作休闲会馆，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，我这个吃喝玩乐可都是对生活有积极意义的哦，一定会大大提高前来客人的生活质量。”莹莹兴奋地说着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美好的憧憬，同时可以为大家造福。

    “莹莹，你太有创意了，草原，蒙古包，我回到家了。”阿强似乎一语双关，“可想而知，你的吃喝玩乐肯定非同寻常。”

    “阿根娘离婚了。”莹莹话题突转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阿强还有点反应不过来，你的思维跳跃得太厉害了吧。

    “是阿根娘提出离的婚，一个弱女子能走出这一步，我真替她感到欣慰。不是她心太狠，而是阿根爹太不知道珍惜了，多好的阿根娘，原本一个美满的家却被嗜赌成性的阿根爹自己毁了，也不是没给机会，浪子就是不回头啊。阿根娘痛下决心，不为自己考虑，也总得为儿子打算。如果伯伯来了，如果两个人日久生情了，我们为他俩办酒席，拍结婚照，嘻嘻。”莹莹想想也有点好笑。

    “我父亲和阿根娘，你做红娘，莹莹，你给我找了一个妈，哈哈哈。”阿强丈二总算摸着了头脑，“挺好，挺好。”

    月色下，荷塘边，两个人聊得欢，而青青一声不响，泥巴捏得欢。

    青青跑过来，沾满泥的手里托着三个泥人，边上两个大人，中间一个小孩，三人手牵着手。

    “这是舅舅，这是妈妈，这是小小的我。”青青介绍着她的杰作。

    “青青捏得太好了。”阿强大为赞赏。

    “青青，我们该回去睡觉了，时间不早了。阿强哥，你睡在农庄，青青和我一起回家睡，好吗？阿强哥，你不会害怕吧。”莹莹安排着。

    “害怕？我一个大男人，不怕。”阿强调侃着。

    “妈妈，我要和舅舅一起睡。”青青强烈要求着。

    “青青，那我们先送妈妈回家，我们再回农庄，好吗？”阿强说。

    “好，好。”青青雀跃起来。

    看着青青欢呼的样子，莹莹不忍心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“阿强哥，我自己回家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我和青青陪你到家门口。”

    皎洁的月光如水般流泻，绵绵的温情流淌在心湖。

    感觉好美！

    公公婆婆家离幸福农庄不远，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家门口。看着莹莹从包里掏出钥匙，轻轻地打开院门，阿强和青青对莹莹道了晚安，转身走回农庄。

    莹莹倚在门口，目送两人离去。

    此时，见阿强蹲下身，青青趴上了阿强宽厚的背，阿强站起来，回头，“莹莹，明天见。”

    被阿强驮着的青青也回头，“妈妈，明天见。”

    莹莹的喉咙口像塞了一团棉花，哽咽着说，“阿强哥，我的好女儿，明天见。”那声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。

    脸上，淌得是幸福的泪水。

    今天，怎么好像总在梦境中一样。